房间里的加湿器坏了,水蒸气争先恐后地从小小的喷嘴出逃,阳台的玻璃门上,大滴大滴的水珠不断滑落。
过湿的空气让继国严胜难以呼吸,他从沙发上做起,赤脚踢开沙发旁的空针筒,拔下加湿器的插头,打开通往阳台的门。
此时太阳已经登上了最高点,天气沉闷,一丝凉风也无,阳台上的衣物一动不动,与他无言。街上偶尔能看到行人漫步,不知是不是被这气氛压着,脚步迟缓。
太安静了。
继国严胜意识到了问题所在。他回到客厅,随手打开电视。
现在是新闻时间。
屏幕上的播音员正襟危坐,用没有感情色彩的语气,字正腔圆地朗诵关于不久前剿灭的邪教组织的通稿。
好多了。
他松了一口气。
电话铃声响起。
继国严胜起身到卧室拿起手机,来电显示:母亲。
他接通了电话。
“午安,母亲大人。”
温柔的女声从手机那头传来,“午安,严胜,你最近过得怎样?”
继国严胜躺倒在床上:“我很好,请您放心。”
女人沉默了一会儿,说:“关于他的事……请不必太过伤心……”
听到母亲的话,继国严胜有些烦躁,起身,从卧室走到客厅:“请您放心,我很好。”
上一个事件已经说完了,电视上正在放送交通事故的新闻,播音员还是一副冷静自恃的样子:“……昨夜十点二十三分,车牌号为XXXXXXX的肇事别克车擅闯红绿灯,撞倒了通过斑马线过路的一家三口……”
电话那头,女人有些哽咽:“严胜,我一直很担心你,你总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。”
继国严胜在沙发上坐下:“……您不必想得太多。”
电视上播放着行车记录仪的录像,旁白冷漠地报道着:“……车祸致使男主人当场死亡,女主人与三岁的孩子重伤……”
继国严胜低声喃喃着:“我很好,请您放心,我很好……”
也许是声音太小,那头的女人并没有听见继国严胜的话,“严胜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,你要向前看。”
“……据值班民警介绍,警方初步断定这起车祸是司机毒驾造成的……”
“我明天会去接你。”
“……近期,毒驾事故频发,为我们敲响了警钟……”
“严胜?你在听吗?”
“……希望广大群众自觉抵制……”
“严胜?严胜?”
继国严胜深呼一口气,关上了电视,说:“我很好,请不用担心。明天早上对吗?具体是几点?”
女人似乎叹了口气:“早上九点,我会给你打电话的。”
继国严胜轻声说:“好的。”
电话挂断了。
继国严胜放下手机,屏幕切到了聊天界面。
陌生又熟悉的头像,双方互相发送娴熟暧昧的词句,最后一次见面在昨天,约定的地点是家里。
没有联系的必要了。
继国严胜面无表情地删除好友。
退出聊天页面,又弹出一条广告,纹身的男子对着镜头自信一笑,下面是拳馆的名字、地址和报名方式。
继国严胜关掉手机,走到卧室,拿起床头那一对花札耳饰。
他来到浴室,对着镜子,找到很久以前打的耳洞,将耳饰戴上。有殷红的液体流出,他没有感受到疼痛,反而生出了一种异样的快感。他对着镜子,挤出记忆中的那个笑容。
尖叫。
哭声。
滴滴哒哒的仪器。
还有那股挥散不去的消毒水的味道。
胃酸不断翻涌,他对着镜子里的人吐了。
“很抱歉,兄长。”
身边没有人,他什么都没有听见。只是狼狈地,冲掉秽物,洗了一把脸,回到客厅。
木盒敞开着,里面还有两管针剂。